24. 伯大尼教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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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太平洋季风和华南季风的影响，港城的夏天能延续到11月。已经过了白露，九月阳光仍如盛夏的烈日，绚丽夺目。

远离市区喧嚣，车身镫亮的黑色路虎正一圈一圈描绘盘山公路的线条。树荫斑驳的路上，光影晃动，一侧是山林，另一侧是悬崖和无尽海。

纪鸣舟抬眼看后视镜，眸光似是不经意，瞥到贝静纯歪头的小动作，对车窗两边的风景颇感兴趣。

“下次来看日出吧。这里的日出更美。”男人磁性的声音平常道，他单手熟练操控黑色皮革方向盘，右手手肘随意地倚在车窗边，眼睛专注各个方向。

贝静纯“嗯”了一声，背贴原位坐好，忽然感觉时间像激涌的潮水，推着她往前冲。

捻指算起来，他和她自天星小轮那晚分开至今，已过去了一周。

期间他们只通过一次电话交流，谁也没提出见面。他们几乎每天都经过尖沙咀......虽然交换了彼此的日程表，并约定以后每月交换一次。“忙碌”听上去是一个蹩脚的借口，彼此都有默契地没提这个。

秉承“快、准、稳”的办事效率，两人对本月中秋前结婚达成一致，确保病重的纪爷爷能过个传统完整的团圆节。

这七天里，纪鸣舟递交的注册结婚申请得到了批复，意味着他们接下来的三个月内要完成注册和婚礼。

结婚地点择近选在全港唯一新哥特式风格的伯大尼教堂，并非有宗教信仰，而是空档最近的排期就在下周一。贝静纯还没买结婚戒指，也仍未找到女方的证婚人。这段婚姻不过持续几年，她不太想惊动社交圈里的朋友。稍花心思斟酌了下，心中有了个完美人选。

前方视野里出现一栋别墅，门口有一个设计别致的弧形花园转盘，郁郁葱葱。房屋因地制宜，整栋被放置在了一条潺潺小溪之上，建筑像是在岩石中生长，飞腾跃起，赋予一种最高的动感、张力和震撼，贝静纯的目光都看直了。

天才的构思，多么有想象力的设计！没想到港城还隐藏着这么一栋稀世之作。

纪鸣舟心有灵犀地放慢了车速，贝静纯忙不迭降低车窗，探出半个脑袋：环顾四周，先判断下方位——这也算是她的职业病，每到一个新地方，若是搞不清楚基本方向，便称不上胸有成竹。

别墅大门紧闭，看上去主人不在家。

“你想到了什么？”他闲适地问。

“道法自然，天人合一。还有宾夕法尼亚的流水别墅。”贝静纯的声音焕然有了兴致。

建筑拥抱了自然，自然诞生了建筑。

流水别墅是现代建筑巨匠赖特有机建筑理论的集大成之作，建筑悬空于自然山石和小溪之上，实现了“方山之宅”的梦想，在建筑史上具有独特的地位和价值，也是赖特从当时事业低谷再次回到巅峰的作品。

“美式别墅是20世纪初美国建筑风格的代表之一，宏伟、稳重，外立面线条简洁，同时注重对称感和平衡感的处理，细节非常考究。”

建筑史是贝静纯的本门专业，讲解起来游刃有余，眉尾不经意地上扬。

又发现了他之前没见过的一面，纪鸣舟唇角微微勾起，眼睛噙着笑意盯住她，“你学建筑史，对室内设计感兴趣吗？”

当然！有关空间的组合和利用，贝静纯都觉得有趣。她在《碌蔗周报》里就写过几期居家装潢专题，藉由明星设计师的个案，洋洋洒洒，带给读者生活的灵感与美感。

“那以后的家装就交给你。去做你喜欢做的事，去成为你想成为的那种人。”

风势突然变大，贝静纯没听清，收回脑袋，“......以后什么？”

“下次带你来看日出时再告诉你，”纪鸣舟打了一把方向盘，车头往山下拐，“先带你去看看我们以后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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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队长平时住在消防局职员宿舍，除了纪家老宅，偶尔也回红磡住。

红磡位于九龙半岛，东边是九龙湾和观塘，西边是油麻地，南边是尖沙咀，北边是土瓜湾。中心位置的红磡，交通四通八达。

纪芸珍有买房的爱好，比起靓衫、珠宝、艺术品，她更热衷在世界各地投资购房。

红磡这套一梯一户的penthouse，顶层挑高复式公寓，由享誉世界的建筑事务所pkj设计，是她顺手送给纪鸣舟的一份生日礼物。

同样的礼物，纪鸣舟和纪芸萱在其他国家也有不少。而刚刚听贝静纯讲建筑，他突然想起了红磡的房子，先给她练练手。贝静纯对建筑有本能的感应，她的天赋不该拘束在八卦周报一隅天地里。

摩登宅邸penthouse，以维港城市景观为灵感，融合现代与复古格调，简约利落，是绝不拖泥带水的设计。贝静纯果然一眼爱上了。公寓里也彰显着主人强烈的个人风格，目前只配备了基础的家私和电器，专业的家政每个月上门维护保养两次，簇新、整洁。

视线梭巡楼上楼下各处房间，贝静纯在脑海里已经用意念完成构图。尤其是单独享受一整个顶楼空间，照进阳光的书房，落地窗成为远处海景的画框......她记得方修的设计手稿里画过类似的速写，让她有种久违的亲切感。

“房子跟人一样，要有人住在里面，用人气养着，不然跟残垣废土没区别。”纪鸣舟套用了纪何慧珊讲过的话，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何时也用上这种老套的说辞比喻了？

贝静纯很认同，“过去老人们常说：老屋住人百年不塌，无人居住五年就塌。从风水上来说，房子不能长期空置，得有人住着，用人气滋养。未有人气，就没有维护；没有维护，老屋就会倒塌。”

“所以，你也同意，我们婚后一起住进来吗？”纪鸣舟认真察看她表情，试图捕捉里面每一个微小情绪，“或者，你还有别的要求吗？”

他会为妻子提供最匹配的生活条件，这是她应得的利益与体面。

贝静纯则第一次体会到即将结为合法夫妻的实感。

在两周前，她还为了租房四处奔波，为求一处安身立命之所焦头烂额。

纪鸣舟问完，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就住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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