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的贵族权臣家中几乎都有年轻的小公子爱到桃夭那去。
也不怪他们,藏香阁的风雅,大启民众就没有不知道的。作为藏香阁的当家花魁,桃夭不仅人如其名艳艳灼灼,诗赋歌舞少有能及者,更重要的是她身上带着一股令文人心醉的脆弱和孤高。她很少笑,即使笑也多是冷笑,即使冷笑也美如月华照清泉,自是一副画卷。
世有美人,见之难忘。
男人的好胜心让他们暗自较劲起来,比算着谁能够最终俘获花魁娘子的真心。在这争前恐后的殷勤里,桃夭得到了不少消息。
东都。
顾念梓仔仔细细查看了桃夭的手记。那些零碎的信息写在零碎的纸上,需要顾念梓全部接收以后去寻找他们的逻辑,以推举出她想要的内容。
这几日闭上眼睛思考的时候,除了那些零零碎碎的拼图,顾念梓还总是想起杜白妙口中所说的“能保护‘自由’的地方”。她不知道如果真有那一天她建造了那样一个地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光景,但她最近总是着了迷的去想。想得多了,心里也憧憬起来。
她终于能够坦然地面对她、面对那个在利用她的自己。
在她那难得温柔的宽慰里,小公主终于懂得了她很早以前便已经有了的“懂得”——即使出了高高的楼阁,杜白妙那样灼灼的美人,也不过是漂浮一生的命运。若是公主给她做一个精美的窝免其漂泊无依,那她就又成了娇弱的笼中鸟,一辈子飞不出雕花的窗棂和四方的天空。
杜白妙之所以心甘情愿地做她的耳朵,也不过是因为在她身上看见了“被保护的自由”的希望。
顾念梓得时时念着这希望,如同念着来自父亲母亲留下的责任,一日也不能懈怠。
师父又离开了,某个夜里来敲了敲顾念梓的门便算作了告别。顾念梓有些失落,但到底是习惯了,反正夏天不过多久就要来临,那时她又会来。
师父像一只四季候鸟。
她于是提前回了学堂上学。许夫子看见她落座,竟然微微勾了勾唇,让顾念梓本能地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今天教的是她最讨厌的“女四书”。
顾念梓不是按照规矩教养的,读这种书本来就感到言语荒唐,同窗那些公子哥儿还会起哄地笑。有胆子大的,甚至敢内涵她几句。长安里那群小子基本都被她收拾过,还要不了太嚣张。可东都这边的官宦多是新朝提拔上去的帝王宠儿,自有一副轻狂样子。这些人的儿女也是学了个十成十。
他们当然不忌惮她。小公主的身后虽然是一人之下的小王爷,到底也不是她亲爹,何况帝王对于小公主的厌恶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儿。他们这些做帝王的爪子的人,自然要宣泄恶意。
再说,她本来就野傲难训,又不曾冤枉她。他们很是理直气壮。
“今日讲《女诫》第六,曲从。”
许黎一袭青衣站在讲台上,眼神平缓地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微微在顾念梓处停留,很快便又移开了。
“……夫“得意一人,是谓永毕;失意一人,是谓永讫”,欲人定志专心之言也……舅姑之心,岂当可失哉?……然则舅姑之心奈何?固莫尚于曲从矣(1)……公主前阵子告了假,不知能否读懂《女诫》所言,不若殿下给诸位同门做个解?”
正在愤愤地跟游寻菱耳语吐槽那些王公贵族的顾念梓一下闭上了嘴,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行礼回答:“……妇人要是被丈夫所喜爱,就能仰仗丈夫终身;要是被丈夫厌弃,一生便没有幸福了。因此妇人应该专心讨得丈夫的欢心……公婆的心,又怎么可以丢失呢?……如何得到公婆的心呢?最好的方式就是顺从……”
许黎点点头,又问道:“不错,通晓其意。那殿下如何看待这样的言论呢?”
顾念梓没好气地瞪了许黎一眼,引得许黎心里发笑。他见她把嘴扁了又扁才调整好语气答道:“阿梓以为,此言有误。就说这什么‘得意’、‘失意’的言论,女子与男子结合共同经营家庭是女子的选择,而不是男子的权力。如果成家不能给女子以心灵慰藉,那她也可以从别处寻得自己的幸福,绝不是只有丈夫才是唯一的幸福可能。”
顾念梓双手往怀里一揣,真是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也没有:“至于后文的“曲从”论调,更是不忍卒读。女子有着不输于男子的思考能力,不是任人摆弄的人偶。若男子以直言进谏君王为荣,那女子也应当以面刺他人之过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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