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美之罪（2）

第二天，他头痛欲裂，直到下午才勉强起身，他扶着床尾想要站直，却发现身体下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一瞬间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是美之罪，因为长得美，所以就要受罪。犯罪的不是旁人，而是他自己，明明早有征兆，为什么他当时没有跳起来逃走？是自己的不抵抗和忍耐纵容了他吗？他或许以为自己也喜欢他，毕竟那么年轻漂亮的夫人，自己却从来看都不看一眼，所以，他得出了自己也是同道中人的结论？

性暴力受害者往往首先自责，没想到偶然看过的心理学著作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作者说的是女性，因为她们受这个社会的伦理规范约束更紧，动辄得咎的日常生活让她们习惯了找自己的原因。可罗斯塔姆·阿克约尔，你明明是个男人！你还看过那么多书，你为什么也这样无知、愚蠢、软弱！

他逼着自己心中燃起熊熊怒火，是个男人就该这样，男人就不该难过、伤心、自责！

他愤怒地走向厨房，打算拿一把菜刀，架在巴拉德教授的脖子上，把他狠狠地打一顿，直到他求饶为止。

“你醒了，我在给你煮薄荷蜂蜜茶，喝点儿茶能让你感觉好些，”巴拉德教授的年轻妻子温柔地回眸一笑，“教授一大早就出去了，他要去海外科研站待上六个月，他让你自学剩下的课程，给你准备的讲义和录像带放在那儿。”她朝落地窗旁的书架努努嘴，竭力表现得自然一些。

他的怒火仍在燃烧，可这狗娘养的却逃走了！

她把透明晶莹的淡绿色茶水倾泻在两个漂亮的茶杯里，给罗斯塔姆的那杯加上一大勺蜂蜜，纤纤素手轻盈地搅动着。这狗娘养的明明有老婆！他突然大步走上前去，轻巧地一推就将她抵在墙上，疯狂地吻起来，她挣扎了几下就安静了。

他又在巴拉德教授家住了几周，直到怒火已经平息，她对他一直千依百顺，无视他愤怒的发泄，总是温柔地回应他。终于他醍醐灌顶，想起了每次气氛微妙、尴尬，令他浑身不自在时正是她端着点心和茶闯进来，原来是为了救他于水火。

他头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和教授一样自私、无耻。

仇恨被埋在心间，只露出一条小尾巴，他挥动伟大的奥卡姆剃刀，将那尾巴斩断。他的理想没有变，他仍要刻苦学习、挣下一份家业、娶一个聪明有趣的外国妻子。

他收拾行李，搬出了教授家，没留下新地址，他不愿面对她，就像不愿面对自己卑劣的一面。

五个月过去了，她不知怎么找到了他，她竟敢没人陪伴就独自出门，还拎着一个沉重、巨大的箱子。一开门，他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隆起的肚皮上。她哭着扑上来捶打他的前胸，他神志恍惚，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坚定地要和他在一起，不肯回教授家去。

她每天早上都要呕吐，吃什么都没胃口，娇艳的脸色变得发黄，脸颊隐隐长出了黑斑。但她强忍着难受，给他准备晚餐、收拾房间，她闻到鸡蛋和牛奶的味道就恶心，但她总是强忍着吃下去，因为这是最便宜的蛋白质来源。她让他买回了育儿书籍，孜孜不倦地学起来。她不敢出门，只能在狭小的出租屋里转着圈儿散步，摸着日渐明显的肚子和胎儿说话。

她说：“孩子，你要像你爸爸，不要像我，你要聪明、勇敢、有趣，你要看很多很多书，懂得很多非凡的知识，你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你要刻苦学习、挣下一份家业，娶一个聪明有趣的外国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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