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只好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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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到家在餐桌前坐下还没来得及动筷子，外面就喧闹起来，动静挺大的。

同院的刘婶儿端着饭碗从堂屋出来，站在院里的柴垛边，伸长了脖子往喧闹的方向张望。接着，她家的小五和小四也端着饭碗跟出来了，聚在他们母亲跟前，同样的伸长了脖子。刘叔和大黄狗随后也出来了，他家是全员出动了。

我和母亲也端起饭碗走出堂屋，父亲就在后面闷闷地说着：

“吃饭也管不住你们那么看热闹，有啥好看的？”

父亲一个人留在餐桌旁，他黑着脸，丢下他一个人令他很不高兴。但是，父亲一向不爱看热闹。

我们的院里根本看不见什么，只听见混杂的闹动从那片自留地后面传来。

那不是三姐家的方向吗？三姐家里出什么事了？

我断定是三姐家里出事儿了。

三姐家和我们隔着自留地，自留地长在一个小小的坡上，最高处就像一座小山阻挡着我们的视线。我家旁边有一条小溪，小溪隔离着自留地和我家，也隔离着三姐家。溪沟那边就住着三姐一家人。

村里的所有住户都集中在我们这一边。我们是密密麻麻的，家家的房屋挤着房屋，瓦片连着瓦片。三姐家是独门独户的，在沟那边，隐在自留地后面。

三姐家的方向传来哀嚎声夹杂着狗叫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远，又时近。很多人陆陆续续地往事故的地方汇聚而去。大多数人是端着饭碗的，因为现在正是晚饭时间，是村里人最休闲的时刻。凡是端着饭碗去的都是看热闹去的。

也有人空着手，并没有端饭碗。他们急匆匆，一脸焦急和严肃地赶过去。那架势一看就知道是专门赶过去处理事故的，而非是看热闹去的。

我回去放了饭碗后急急地奔出院子。父亲问话我也没有时间回答，也听不清楚他问的是什么内容。而母亲则一直没有发觉我的一切行动。她看得太专注，跟刘婶一家一样。即便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声音也能听得异常专注，一边吃着碗里的饭，好像那声音很是下饭。

“老黄又在打娃了，不晓得他家哪个娃又遭罪了。老黄下手没个轻重的。”刘婶儿说。

母亲叹了口气，无奈地道：

“是啊，大哥手就是重。他家的丫头们个个乖巧懂事的，也还是免不了时时都要遭他的毒手。要是我，把那一堆丫头当宝贝疙瘩来疼。”

刘婶家的小四此间回过一次屋里，当他从堂屋里再次出来时，他的碗里装满了饭菜，比之前还满当当的。小五从他碗里夹了一夹菜到自己碗里，小四举起筷子往小五额头上重重敲了一下，不满地嚷嚷道：

“自己不晓得去夹呀？就知道吃现成。你再夹一筷子试试？眼睛给你戳瞎！”

刘婶儿回头瞪了一眼她的孩子们，又匆匆把注意力集中到沟那边去了。并没有对她的孩子们加以叱责。

小五眼泪汪汪地回屋里去，不一会儿也是端着满当当的一碗饭菜出来，傲慢地台高下巴睨了小四一眼，挪到他母亲身边看热闹。

我经过的时候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我。我一想到三姐家里有事，我就整个人都不好了。我没有心思看热闹，没有心思看三姐家的热闹。

三姐家院墙外的小水沟旁围了不少人。从人墙里边不断传出来哀嚎声，斥骂声，狗儿不安的狂吠声。

我凑得越近，那哀嚎的声音便越清晰，我的心就一点点揪紧了。

这声音怎么那么像三姐的声音？这斥骂的声音分明就是大爸的声音？

三姐被打了？三姐为什么被打呢？她刚才割了那么大堆牛草回家，应该受到赞扬才是。不能是三姐，不该是三姐。兴许是别的姐妹被打了。

我从看热闹的人墙中间扒拉开一个豁口，硬卡进去，却被眼前境况给震惊了。我倒吸一口凉气，心在胸腔内紧缩成了一团。

是三姐！被打的人果然是三姐。

“我让你读书！我让你读书！好的你不学，你学人家反规矩，反家条。你要不要飞天去？你想要飞天，我给你装翅膀，你想飞好高你就飞好高去！”

大爸一边骂着，一只手死死捏着三姐瘦弱的胳膊，拎小鸡仔一般，另一只手高高举起，重重落下。每一下都无情地落在三姐身上。

而大爸打人的武器不是棍棒，也不是藤条，而是一块扁平的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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