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 35 章

欧阳溯的伤并不重，只是到底身上带伤不好睡那寒玉床，小龙女便将她扶进了孙婆婆那屋里，自己就在屋中悬起一根绳作床睡。

欧阳溯早知她有此等功夫，但真见着了也觉神异，若教她来，倒也不是没这绳上睡觉的能耐，但她是万万睡不出小龙女这等还能来回翻身之轻灵风采。小龙女身姿轻盈飘逸，睡在那绳上犹如飞羽搭枝、鸿毛落雪，欧阳溯身形比之小龙女那是健壮了不少，如她去睡，只怕是签子串年糕、豆腐泡关东煮。

欧阳溯本还不大好意思与小龙女同睡一屋，小龙女倒是大大方方，只一句「师姐还未走」便轻巧地堵了她的嘴。

到得第二日，李莫愁似是已经放弃那与小龙女同练玉女心经的想法，自行走了，这下欧阳溯两人便更安心自在，因她伤得不重，又身怀元阳二蛊养气助益，不上两日便又活蹦乱跳了，她便忙将掌勺之职接了过来。这两日小龙女虽有心想造饭养活欧阳溯，奈何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孙婆婆采买的柴米油盐到了她手上，真叫个暴殄天物，熟不熟的都是另说，单只煮份白粥都有毒死人的风险，欧阳溯从她那如冰赛雪的脸上倒瞧不出是否有几分赧然，反正是吃了一日颜色古怪半生不熟的白粥，又干吃了半日的玉蜂浆……连欧阳溯这等糟糕的厨艺都在小龙女的致命绝杀之下显得高大上了起来，但欧阳溯也就烤肉能稍微上点台面，毕竟时常赶路要在外野宿，在吃了几日自己煮的正常米饭就烧烤野雀，再加上古墓后头菜地里孙婆婆种的青菜白灼之后，她也是腻味得慌，这时便陡然想起从前同杨过一起的好处来。那时每每都是杨过掌勺，欧阳溯只用打打下手便行，他也就随了他娘这点好，虽算不得什么大厨，但也着实手艺不差。欧阳溯心下念头一转，她原也正想去瞧他来着，且还有帮小龙女找那贼道士算账一桩，正好上那重阳宫一趟。

当下便带着小龙女去那重阳宫，欧阳溯本还想递上拜帖正大光明地去替小龙女登门问罪，但转而一想，不如先偷偷溜进去看看杨过的境况，毕竟上门探望于他难免被人糊弄，倒瞧不出个好坏。

好歹也算是多年邻居，去重阳宫的路小龙女倒是认得的，当下便循着小龙女的指引到了重阳宫左近。欧阳溯瞧了一瞧，带着小龙女绕到一处后院，正想寻个偏僻角落翻墙进去，忽听一把清朗少年音道：「……是『遍体灵明耀太虚』！这里都错第三遍了！你这般蠢笨如猪，也亏得申师叔能受得了你！」

——却是杨过这小子的声音。

欧阳溯便拉一拉小龙女衣袖，两个人并肩上了声音传来的那处墙头往里瞧看，只见院里一处藤蔓架子，上头结着零星数个丝瓜，杨过正歪在架下一张竹藤摇椅上，一身规矩的蓝道袍倒教他穿出了落拓不羁的风采，手里甩着根长野草，嘴上叼着颗青葡萄，对着旁边一个瞧着不过八九岁的微胖小道士指指点点。那斜眼嫌弃的模样，倒有几分以往欧阳溯嫌弃杨过时的神韵。

末了一摆手道：「你再背一遍。」

那小孩便抽抽噎噎地开始背诵：「大道初修……」

欧阳溯耐着性子听了一回，似是全真教的内功心法，转眼间却见小龙女认真倾听，似是有意要学。

若是寻常江湖人士，多半对这等偷听他人武功心法之事嗤之以鼻，引以为耻。但小龙女心性不同常人，心底里并没有「偷」这等概念，而是因着古墓派玉女心经武学同全真教武功有些牵扯需要习之，此时见有机会，便大大方方地「偷」学了。

欧阳溯眼睛一转，也大略想起前世印象中玉女心经剑法同全真教的剑法似有相辅相成之效用，猜测练这玉女心经多半有需要全真心法的关碍，当下便凑近小龙女耳边轻声道：「不急，这小胖墩背的也不知对是不对，你若要学，我回头让杨过那小子细细教你。」

小龙女耳朵被她气音说话带出来的微热气息搔得痒痒，略不自在地动了一动，微微嗯了一声。那一头小道士已经背完，似是终于对了一回，杨过便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胡乱地揉了揉那小道士的头，道：「可算背对了，你去罢，申师叔那头我到时帮你回禀。」

那小道士便又欢喜起来，正要走时又被杨过叫住，只见他将方才在吃的那碟葡萄递过去，道：「拿去吃罢，别成天哭唧唧的没有男子汉气概！」

「谢谢师兄！」

等那小道士开开心心地走了，杨过又大没意思起来，从地上随意捡了根野枝子，戳起那丝瓜架子下一处蚂蚁窝来。欧阳溯刚还寻思杨过长进了些许，有了半分大人样子，这下见他又整些赖皮玩意儿，忍不住便翻墙而过，说道：「那蚂蚁窝好好呆着，你戳它做甚？」

初时杨过还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幻听了，忽而一愣，站起身回头一瞧，正见着欧阳溯长身玉立，风采夺人，在日头下湛湛然似有神光，顿时惊喜道：「欧阳！」奔过来就要抱一抱她，但不知怎地又自行顿住，忸怩一笑，道：「你怎么来了？」

欧阳溯本还待要抬脚踹开他，见他自己倒止了，又收回腿去，见他这忸怩姿态，不由好笑道：「怎地才数月未见，就害起羞来了。」又见他立在跟前，比前时高了不少，已是出落得几分俊逸少年模样，感叹道：「是长大了些！」

这当口小龙女也已跟进墙里，衣裙翻飞间便落在了欧阳溯身旁。

杨过咦出一声，道：「欧阳，这个姐姐是谁？」问完这句，忽地想起欧阳溯身上的蛊来，复又盯着她上下瞧看，见她一派昂藏、神采飞扬，果如前时她从南疆捎来的信中所说，那蛊显是好全了。

欧阳溯左右瞧瞧两人，一时倒看不出他俩有没有看对眼，产生出些什么命定爱侣的感应，便只道：「你叫她龙姐姐罢。」

这大亮天光之下，只见小龙女一袭白衫，容色逼人，清凌凌如冰雪雕就的人儿一般，通身上下都曜出一股令人不敢逼视的冷光。杨过待望见小龙女面无表情、神色冰冷，心中凛凛然微生畏惧，不敢多看，只低头唤了一声。

小龙女无可无不可地颔首应了，欧阳溯便觉出几分冷场的尴尬，忙四下里看了看，道：「杨过你住这院中么，不会有人来往罢？先找处地坐坐。」

杨过便殷勤地领二人往一间厢房走，边走边道：「现下日头还早，师兄们都去上课了，只有我和师弟在院里，他方才让我哄去玩了，不会有旁人见着你们的……你们怎么要翻墙偷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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