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别黄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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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丰七年春，万物复苏，雪堂前的田地里一片绿油油的麦苗长势很好，可苏轼此时却顾不上整理农田，因为他刚刚收到了从京城传来的调令。

这封调令是神宗手诏，特授苏轼检校尚书水部员外郎，汝州团练副使，许本州安置。

苏轼拜发谢表后，正忙着和家人一起收拾行李。

徐大受也接到了调令的通知，特意赶来雪堂祝贺苏轼，“苏副使，恭喜高升，你当初来黄州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还是会回去的，谢道长也要一起走吗？”

苏轼和徐大受坐到雪堂前的两张躺椅上。

谢运泡了壶茶，跟着坐到两人中间，“对呀，跟着苏副使，说不定还能去汴京看看，要是能见一见皇帝什么的就更好了。”

苏轼并没有显得很开心，反而是一脸低落，“只是调任汝州而已，不算高升，而且我挺喜欢黄州的，虽然偏僻，但是住得久了，一草一木都有了感情，雪堂才刚刚建成，偶尔还能和朋友们去江边钓鱼，或者上山挖野菜，如今突然要走，还真有点舍不得。”

徐大受道，“你不能这么想，虽然你的官职没有变，但这纸调令可是官家御旨，而且是从偏远的黄州调到离京城较近的汝州，这显然是有起复的意思。”

苏轼当然明白这其中的含义，但在黄州几年，他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热衷仕途，即便知道神宗有起复的意思，也没有高兴的感觉。

苏轼错开话题，问道，“我听说黄陂县新任知县已经上任了？”

徐大受点点头，“对，不过这个郭半仙是真的厉害，他不仅算对了你回京的事，还算对了黄陂县知县真正的死期，如果前知县不是被吴半仙突然起意提前杀害，那么在半个月后，他依然会接到朝廷的处决旨意。”

苏轼，“这是怎么回事？”

徐大受道，“我当时还奇怪，又不是年底，前知县为什么突然要整理当年的案卷......”

苏轼，“为什么？”

徐大受道，“他之前处理过一件谋杀案，是一对新人成婚，新郎在洞房当晚横死，他经过查探，发现当晚新房内只有新郎和新娘在一起，所以判定是新娘杀了新郎，最后裁定新娘杀人偿命，但事实并非如此，当晚虽然新娘在场，实际上事发时她被人打晕，醒来就发现新郎被人杀害了。”

苏轼奇怪，“那新郎是被谁杀的呢？”

徐大受道，“罪名定下来后，新娘被拉去刑场砍头，好几个月后，新郎的邻居有一次喝醉酒，不小心说出实情，原来这个邻居一直嫉妒新郎家里富有，又能娶到这么好的新妇，出于嫉恨，才在他们新婚当晚闯进洞房，先是打晕新娘，然后杀了新郎。”

“新娘家里人知道了真相，明白自己女儿是枉死，自然把怨气都倾注在前任知县的头上，直接千里奔途，进京告御状去了，前任知县得知消息，一直惶惶不安，所以才去找郭半仙算自己的死期，没想到真被郭半仙算中了，我都怀疑这郭半仙到底是什么来历？难道他在京城有人？暗中给他搜罗消息，所以才算的这么准。”

苏轼想了想，也觉得想不通，“但他也不止这些算的准，像普通百姓问生男生女，生意能不能做成，东西丢了去哪里找这些小事，他也算的分毫不差，也许就是高手在民间，真的有人精通此道呢。”

徐大受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苏轼望着外面一望无际的绿色麦田，道，“我想先把家眷送到湖口，然后再去筠州看望子由，其间路过金陵，我或许会去拜访荆公，所以要尽快出发了。”

徐大受对此很惊讶，苏轼被贬黄州，很大原因使新党的诬陷，而且之前在朝的时候，苏轼和王安石也是一个变法派，和一个反变法派，两人关系应当不算太好，苏轼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去拜访王安石。

苏轼看了眼满脸惊讶的徐大受，笑道，“从前我和荆公都身在旋涡中，身不由己，现在不一样了，而且不久前我收到一封荆公的书信，他希望我有机会的话，可以去他半山的官邸小住一段时间。”

徐大受不懂苏轼和朝中这些大佬们的恩怨情仇，“等你走后，雪堂我会派人照管，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别忘记来黄州看看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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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州的朋友们听说了苏轼即将赴任汝州的消息，一起为他举办了一场送别宴。

这场酒宴设在长江沿岸的一艘画舫上，来的都是黄州的老熟人，佛印，米芾，张怀民，还有特意从歧亭赶来的陈慥。

船舱内，众人围着一桌丰盛的酒菜开怀畅饮。

米芾是其中最高兴的，他举着酒杯，庆祝道，“太好了，恭喜苏学士，看来你真的要“不日回京”了，咱们正好在汴京团聚。”

苏轼被大家围在饭桌主位上，笑着道，“还不一定能回京呢，只是调任汝州而已。”

米芾摆摆食指，“不不，你是没看清如今的形势，自从元丰三年改定官制以来，官家是看清了朝中那群酒囊饭袋的能力，现在朝中无人可用，他这是想启用旧臣了，调任汝州只是第一步，信我的，马上你就能重回京城。”

米芾兴奋地坐到谢运旁边，亲热地搂着谢运的肩膀，“谢道长？听说你也想去汴京？那这次走的时候能带上我吗？”

谢运捧着酒杯，“可以啊，只不过我和苏副使一道，要先去筠州，然后再去金陵，路上会耽误一些时间。”

米芾无所谓地道，“没关系，我不着急，就算想再绕道杭州扬州都可以，正好我想游览一遍天下山河。”

张怀民道，“我听有消息说，官家有意要起复司马相公，我想，元章兄的猜测也许是真的，自改定官制以来，官家身边几乎无人可用了，现在荆公拒绝还朝，宰相之位最合适的还是司马相公。”

苏轼对回不回京，起不起复都没太大兴趣，他道，“刚来黄州的时候，确实期待起复的消息，但现在我只想在雪堂终老，如果子由能一起来，那就更好了。”

佛印今天一反常态，反而不大说话，听着众人讨论京城形势，他兴致缺缺，“哎呀，他都快走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去讨论这些官场上的事，今天最后一次相聚，我们不妨高兴一点，徐知州不是还请了歌姬吗？怎么还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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