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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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有一本小说叫《倾城之恋》，一场倾覆人间的战火，成全了白流苏一份苍凉的废墟之爱。在这个故事里，过分辽阔的背景之下，爱情显得苍白而现实，因为也掺杂了太多的东西。

纪春风和杜十里的相遇，也有这样一个跌宕起伏的开头，仿佛就注定了她们之间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又永远都无法纯粹起来。

所以有时候春风想，她跟十里之间只是搞错了步骤，若能有个正常的开头，或许结局也不至于此。

那是在2008年的冬天。

一场突如其来的凝冻笼罩住了大半个中国，原本气候温暖的南方陷入冰雪世界之中，停水、停电、断网、道路阻塞，在临近春节的寒冬里，每一处火车站都人满为患，无数赶着回家过年的人被滞留在路上。

春风也是这数千万大军中的一员。因为放假晚，所以根本没订到票，只能背着包到火车站去排队。

在火车站排了一天一夜，大部分火车都已经停运，少量还通行的车次，票已经卖到了二十天后，春风自然也是买不到的。途中还被好心的大妈安利，去退票窗口蹲守了几个小时，可惜寥寥无几的退票人群之中，始终没有她要的那一趟车。

所以在晃出来买泡面的时候被人拦住，问是不是去林州方向，他们的汽车就要发车时，春风只觉得精神一震，甚至没怎么思考，连票价都没问，就跟着对方上了车。

到了才知道其实是个神坑。

车自然是有的。长途卧铺大巴车，里面的空间十分宽敞，也跟火车一样弄成了上下铺，只是铺面更窄，空间更挤。

——但饶是如此，春风也没捞到一个铺位，而是被安排在铺位中间的空地上打地铺。

回头跟车上其他客人小声交谈起来，才知道自己的车票也贵了足足一百。就连另外那些跟她一样“打地铺”的客人，车票也比她便宜三十。

春风琢磨着，是不是自己看起来特别好欺负？但想想还是忍了。

上车的这一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三，离过年没两天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家要紧。

但有的时候，你想息事宁人，老天爷却未必肯给这个机会。

上车的时候是中午，但车厢里拉了帘子，光线暗沉，偶尔有交谈也压低了声音，大部分人则盖上被子，闭目睡着。

因为路面被冻住，只有白天解冻几个小时，所以这一趟要分两天走，中间在车上过夜。因为车上的电力不足，所以白天不开空调。好在本来就是密闭空间，那么多人的呼吸都散不出去，车厢里倒也不算冷，只是总让人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售票员给发了一床薄被，春风抱着捂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快要冻僵的身体暖过来了。她将自己的包放在脑后枕着，之前奔波两天到处设法弄车票，这会儿一放松，疲倦就涌上来了。

但是又睡不着，春风只能躺着，闭目盘算起自己的存款来。

在春风短暂的人生之中，将钱这个字看得很重，但又很轻。父亲嗜赌如命，一输钱则必定会喝酒，喝醉了面就免不了家暴，母亲不但要供养整个家，还要承受无止境的侮辱，又不敢闹腾，只能躲起来哭。没有靠得住的长辈，所以春风很早就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