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老嬷嬷点评荣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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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日后，贾敏棺木出殡，在林氏家庙停灵，林老爷为一家之主，又是一地要员，自然是往来应酬，忙得团团转。相比之下，单单守着林黛的雪鹤，似乎要清闲那么一些。

其实倒也不那么清闲，因为黛在亲眼看着贾敏棺木离开林府之后，哀痛过度，猛地咳了一口血，昏倒过去。好不容易被大夫救醒，却得了个“先天不足之症，寿似不永”的批语，慌得林如海林老爷日日除了处理公务，就是到房间来看黛，生怕唯一剩下的女儿也撒手人寰。

为贾敏指定给女儿的首席大丫鬟，雪鹤自然更是亚历山大，只能拿出十二分力气伺候黛。好在黛命不该绝，几服汤药下去，竟渐渐好了起来，又见她温柔周到，更对母亲生前挑的“雪鹤姐姐”生出几分亲近之心来。

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二三个月。

是日，香炉吐出淡淡香气，雪鹤倚在床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给黛摇着扇子，眼角余光又瞥见林如海悄悄进来，对她做了个招手的姿势，而身后，却是跟着奶娘王嬷嬷的影子。

“给老爷请安。”

“起来吧。”

林如海在书房坐定，下方是黛的奶娘王嬷嬷，以及亡妻托付给女儿的雪鹤。他呆了半晌，心中千言万语，临到头时，竟一句话也难说出。

不是他不通俗务，也不是他冷漠无情，不过是心中患得患失，唯恐女儿在别处受了委屈罢了。只是，黛上京的一切事宜，到底还是要他这个正经主子来开口的。

默默思索了半晌，林如海才拈起读了千万遍的信纸，低沉开口：

“王妈妈，如今我已接到京师来信，岳母已知道你们太太的消息，已派了车船来接儿上京。我想着，儿如今年幼，你们太太驾鹤西去，我又公务缠身，不得空闲……与其把儿撇在家中无人教养，倒不如把儿送到京师，一来替你们太太尽孝，二来，也是让岳母代为教养的意思，三来，荣国府家里姊妹兄弟也多，儿过去了，多少也能疏散些心中郁气。王妈妈，你看此事是否妥当？”

王嬷嬷当然不敢驳了荣国府老太太和林老爷的意思，连忙称是。林如海见自家女儿的奶嬷嬷也同意此事，不由放心中夹着一阵阵忧郁，又免不了在黛的四季衣裳、常用器皿上费了一番心思，最后方才说到随行下人的身上。

“……我怕儿一路上吃不惯北边的菜，又特意把咱家的一个厨子挑出来……儿身子骨弱，我又重金请了扬州有名的大夫，外加两箱子常用的药放到船里。你们要是觉得少了，就趁着上岸的机会，多买些药以备不时之需……对了，此番随儿上京的人……”

雪鹤精神一震，总算把飞到九霄云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王妈妈定是要去的，雪鹤雪雁也是儿使唤惯了的人，剩下些粗使下人，想必荣国府那边也应有所预备才是。只是我仍觉得太简薄了，你们还有什么人选，尽管说出来就是。”

然后，她就看见王嬷嬷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缓缓答道：

“既然老爷如此说，那奴婢心里，倒也有个人选……”

……

老实说，当看见黛房里出现另一个老嬷嬷，说要跟着黛上京的时候，她的心底是震撼的，但随即又平复了下来。

连她这个原著并不存在的丫头都能混到和黛上京的待遇，那再添一个老资格的孙嬷嬷，倒也不是那么奇怪了。

雪鹤端着托盘进来，就看见两个头发斑白的老嬷嬷在说话。一个慈眉善目，但老态龙钟的，是平时熟悉的王嬷嬷，而另一个头发更黑些，身子也更硬朗些，只是面色总是显得严肃，恐怕就是林如海新派来孙嬷嬷了。王嬷嬷见她进来，便笑着对她招了招手，叫她和雪雁过来认人。

“这是你孙嬷嬷。”

王嬷嬷望着孙嬷嬷，笑得皱纹都舒展开了，颇有种甩锅成功的轻松感，“老姐姐是府里积年的老人了，先前老太太（林如海老娘）还在的时候，就是我这老姐姐在伺候，之后上了年纪，就家去了。如今姑娘要上京到外祖母家住着，老爷不放心，就又托你孙嬷嬷照看照看。”

“要说规矩啊，你孙嬷嬷是一点也不错的，你们也多学着点。还有，我这老姐姐别看平时严厉些，心却是不坏，只别被那张脸吓到了。”

被王嬷嬷握住了手的孙嬷嬷嘴角抽搐，而雪鹤却已看准机会，把不要钱的漂亮话说了几箩筐，哄得王嬷嬷眉开眼笑，连连说好。

说了几句，忽然感到一道灼热的视线打在身上，雪鹤顺着视线望过去，就见孙嬷嬷端坐在椅子上，腰板挺得笔直，眼神清澈而锋锐地审视着她。

那种感觉，简直要把人劈成两半，非把人内心最深处的东西都翻出来不可。雪鹤定了定神，随后也坦然地回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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