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喜接风众丫鬟开夜宴（上）

“到了到了，林姑娘到了！”

船外渡口上，人声喧哗，雪鹤撩开犹带残雪的软帘，就被吹入怀中的冷风冻了一个哆嗦。

“哟，姑娘真真是好气派。”

林黛还没出来，那仆妇就满脸堆笑地夸赞，又把什么“不愧是姑爷家的小姐”“气派不俗”之类的好话说了一箩筐，又招来几顶软轿，把远道而来的主仆几个，全都装了进去。

坐在不停晃动的软轿里，偷瞧着阜盛人烟自窗外缓缓淌过，雪鹤的心也跟着软轿晃动了起来。

这就到荣国府了？也不知她在今后几年里，能否顺顺当当地熬到出荣国府的那一日……虽说她也曾经对什么金良缘、木石前盟痴迷过一阵，可真正到了红楼梦里，给人为奴为婢，她却没什么要救人的心思了。

连自个儿都前途未卜，又哪有心思捞人出苦海？况且，姑娘小姐们畏之如虎的东西，下人们却是连一星半点也得不到的。

“雪鹤姐姐，雪鹤姐姐？”

神游天外，衣袖忽然被人拉了一拉，回头看去，却是雪雁。

“雪鹤姐姐，外头是有什么好东西么，快让我也看看！”

“没什么。”

雪鹤手一松，帘子就落了下来，雪雁又去掀，见天桥早就过了，这才意兴阑珊地坐回来，连连抱怨运气不好。看着仍就一团孩子气的雪雁，她心里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个人——原著中黛的头号大丫头，紫鹃。

哦，此时紫鹃应该还叫鹦哥，在不久之后，就要遵从贾母之命，到黛身边做个二等丫头了。到时候，她这个贾敏临终托孤的丫头，又该对紫鹃抱有什么态度呢？

一念及此，她干脆不再顺着雪雁讲些市井风物，反而细细说起待会儿接人待遇所要注意的细节来。

不多时，外面喧闹吵嚷的声音陡然弱了下来，又过一阵，晃悠悠的轿子终于停了，几个婆子争着抢着打起轿帘，恭请林姑娘入府。

雪鹤连忙跨出软轿，就要去扶林黛，指尖刚要碰到自家小姐手肘，却冷不丁又有一婆子插手，硬生生把人抢过去了。她皱了皱眉，却见冰天雪地里立着一个遍身绫罗的丫鬟，蜂腰削肩，乌油头发，鹅蛋脸上微微撒着几粒雀斑，看着温柔可亲，却又端庄自持。

见她打量过来，那丫头微微一笑，对几人道：

“几位都是伺候姑娘一路过来的老人了，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吧？老太太体谅妈妈和妹妹们辛苦，就不叫你们去跟前服侍了。今儿大厨房正好进了些极好的羊肉，晚上我叫他们送些好菜来，就当给几位接风洗尘如何？”

王嬷嬷捶了捶酸痛的老腰，脸上露出轻松神色。

“这感情好，寒冬腊月的，就该吃些羊肉暖暖身子才是，难得姑娘安排得如此周到，不知……叫什么名字啊？”

那丫头仍笑着，不卑不亢地答道：

“不过就是个贱名儿，哪能说出来污妈妈的耳朵呢？不过是侥幸沾了老子娘的光，在老太太跟前服侍罢了，老太太给我起了个名叫‘鸳鸯’，妈妈要是不嫌弃，往后也这么叫吧。”

……

荣国府里，主子有主子待的地方，而下人，也有下人待的地方。不过她和王嬷嬷这些都是有体面的，故而鸳鸯安排的的房间也算整洁雅致，送上来的茶水点心也一律都是上好的。等安排完一应事物后，鸳鸯便也坐下来，跟她们聊些旅途风光、女红针黹之类的闲话。

一时宾主尽欢。

等到天色渐晚，又有个丫头从外面走进来，说是老太太要摆晚饭，叫鸳鸯过去帮忙。鸳鸯忙不迭地出去了，只留下这个丫头待在房里，笑吟吟地看着她。

雪鹤看那丫头身上打扮并不逊色于鸳鸯，又能指挥得动贾母跟前的头号丫头，心下已猜出她就是贾母身边八大丫鬟的其中一个，只不知道是琥珀、玻璃、翡翠等人中的哪一个，只得按下疑惑，谨慎地问了一声好。

那丫头见状，眸中的笑意更浓，举止也更亲近几分，招呼了两位嬷嬷，就攀住她手，叽叽呱呱地自我介绍起来。

“……原来，妹妹也是在老太太房里伺候的。”

雪鹤斟酌着言辞，看向琥珀，“琥珀这东西我是见过的，从前有人送了咱们太太一串琥珀珠子，里头一丝杂质也没有，摸着更是温润柔和，显然是个难得的宝贝。琥珀这样难得的名字，正配得上妹妹的人品呢！”

既然都要在荣国府长住了，贾母跟前伺候的大丫头，怎么也该哄好才是。说这些哄人的话又不会掉几两肉，还能拉近关系，何苦闭紧嘴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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