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015

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常乐也该上朝了。

也不知道是谁给的这些文官信心和勇气，整日上书攻吴攻楚、攻齐攻周，就好像他大燕乃是如今的七国之霸，能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一样。

可出兵征伐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哦。

出兵之名为何？总得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吧？不然就是侵略！

形势之乱，打谁？联合谁？安抚谁？

派哪个将领？出多少兵？跟多少粮？路线规划？战略方针？

赢了之后呢？输了又怎么办？

会不会有人趁着大燕出兵某国而国内兵力空虚之时趁火打劫？

……都是需要好好考虑的问题。

再来所谓的合纵连横，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牵线搭桥的哦。现如今，燕、晋以外五国的态度基本如下：

卫国——怎么成天打我啊？觉得我是hello

kitty，好欺负是吧？大佬们速来救驾！

齐国——搞毛啊，老卫，你得顶住啊！你死了我也就不活了qaq

周国——晋国正面刚不过，南下已被堵死在家门口。你们玩你们的，我就看看，不说话。

楚国——卧槽，现在这什么情况？！在线等、挺急的！

吴国——花生瓜子火腿肠，啤酒饮料矿泉水，收收腿啊。

正所谓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跟这些家伙合纵连横？那还真是应了柳如风的那句——毕竟不是一体，难免有人会觉得事不关己，不肯精诚合，与其任其置身事外、壁上观，不如收归己用、扩充国力。

可要说打，就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出兵征伐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得不说，晋国统一天下，实在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与人和，乃是大势所趋。无论周、燕、楚，都受制于这样或那样的问题，最多也只能与晋分权抗衡，却无法取代晋天下霸主之位。

这些担忧国家兴亡、满腔热忱的文官武将固然值得称颂，可那些看清了历史潮流、为了不使自己的子民卷入残酷战争而放弃挣扎抵抗的君王和谋臣，又何尝不值得人尊敬呢？

常乐身着冕服、头顶冕旒，一步步踏上金銮之殿，瞄着眼前一步三摇的旒珠，不禁失笑——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无论做什么事，都要给自己找一个符合道义的理由，而且是不管多难，都能找出这样的一个理由。

而他的这个理由，是花瑜给的。

他还记得那日花瑜万分恭谨地跪伏在自己脚下，一字一句、珠圆润，“微臣、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花瑜说，他本想已之才能，辅佐明君，助大燕一统天下，立下不世功勋，青史留名、万古流芳。可常乐那一句“以遂燕无战火波及、而天下一统之愿景”，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狭隘。常乐提出的“协晋攻卫、齐、楚、周、吴五国，待到最后将大燕拱手相让”，所需要的不仅仅是政治智慧，更需要的是无比强大的道德担当。一代君王尚且无谓后世骂名，他身为一介臣子，又有何颜面去谋当世之名、和千秋万世之名？

后二人借“侍读”之便，于昭仁殿多次密谋“亡国”。直到有一次，花瑜忍不住问，“若微臣当时未曾赞同皇上之意，当如何？”

常乐抬起头看他，微微一笑，“杀。”

常乐来到王位之前，托冕而坐，俯瞰朝臣。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有点慌——

中国古代的皇帝其实是一种极其可怜的生物。

其他官职的人被罢免，还可以好好活着。但皇帝“被罢免”，就只有死。

所以皇帝为什么称孤道寡？因为他能够依赖的就只有自己，他没有任何可以相信的人。

当皇帝，其实和当囚徒并没有什么区别。当他坐上皇位的那一天，他就一直处在一种战争状态——一个人和所有人的战争，一个人、和天下人的战争。*

可是常乐发现他没有。他平静得很。常乐想，大概是因为他现在不再是孤家寡人，而是有了一个战友。虽然那人，并不在阶下跪拜的朝官当中。

——那就想办法，把他转为朝官。

百官奏事也是先实后虚。所谓先实后虚，即先报内政、后报外政，先报急情、再报缓情，从沿海水患到某官员徇私舞弊案、从人事任免到边疆国防……

然后就不可避免地转战到了争霸天下的问题上。一时间群情激昂，攻吴、攻楚、攻齐、攻周，总之就是我大燕强盛，战战战！

小皇帝坐在皇位上，用那双小鹿一般湿润黝黑的眸子去看慕容环和柳如风，满脸的委屈——你们答应朕让朕再考虑考虑的。

其实慕容环和柳如风也就是时隔一段时间，想看看皇上反应，见皇上无动于衷，递了个眼神，自然有朝臣开始唱反调。双方你来我往，最后对外扩张一事暂被压下、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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