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表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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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春，连续淅淅沥沥下了十天小雨，乍暖还寒，一热一冷之下，身子不好的人，少不得会发烧，染上风寒。

到初十这一天，天气才放晴，连续三日春日暖阳照顶，生病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好起来了。

金露轩，英国公府老夫人窦氏所居的松鹤堂背后的一处小院，院子里春梅还在盛放，花瓣、叶片滚动着晶莹剔透的露珠，两个小丫鬟正采集花叶上面的露珠，嗅着空气里清淡的梅花香气，两个丫鬟挤眉弄眼，没有声音，却自有一番快乐。

住在金露轩的人是窦老夫人唯一的亲女儿李哲思，她今年三十二岁，丈夫意外身故之后，便带着女儿回归娘家，此后便一直住在金露轩。

现在是早上辰时正，这个时辰天色已经放亮，只是依旧萦绕着薄雾浓烟，带着一股子早晨的清凉。

李哲思靠在床头，身上还披着一件厚实的棉衣，她脸上脂粉未施，因为生病的缘故，显得脸色格外的苍白，且她常日眉宇间愁绪不散，忧郁过度，让人生怜，又生气。

丫鬟们端来了汤药，她身边唯一的嬷嬷连嬷嬷正劝她喝药，这刚刚好转，若是中断了药，说不得风寒又反转了。

为自己奶大的小姐，连嬷嬷对她是又爱又怜，不像老夫人对这个女儿是恨铁不成钢，同时又格外的气恼。

当然老夫人是气恼她自个，当初为什么要让女儿学那么多诗词歌赋？原只是想让女儿多一个才女的名声，这样好说亲，哪知女儿却学了才女的多愁善感，被一个外地举子骗心又骗身，就这么毁了一生。

“小姐，药凉了，快喝了药，免得药凉了没药性。”

连嬷嬷好声好气的哄着李哲思。

李哲思抬起头，看着丫鬟手上那碗黑乎乎的汤药，叹道：“我已经喝了这七八日了，嬷嬷，太苦了。”

“良药苦口利于病。”

连嬷嬷继续哄着，李哲思犹犹豫豫间，就着连嬷嬷的手喝了一半。

这时，外面传来洒扫丫鬟和嬷嬷请安的声音：“给姑娘请安。”

“都起来吧。”

一道十三四岁少女稚嫩的声音传来，李哲思顿时慌了，直接从连嬷嬷手上夺过汤碗一饮而尽。

连嬷嬷和两个大丫鬟似水、如梦低下头偷偷暗笑在心，大概也就姑娘制得了太太。

李哲思长居娘家，其实地位很尴尬，她最开始归来时被府里上下叫一声大姑奶奶，后来大侄女出嫁后，她就升级为姑太太了。

青春年少的李哲思一心只爱风花雪月，对这些繁杂规矩不是很在乎，但随着女儿长大，眼看都十四岁，明年就及笄了，她终于发现她们母女的尴尬境地了。

李哲思刚把汤碗递给丫鬟，一个十三四岁穿戴着浅紫色披风的少女就进来了，她身量不到五尺，但这个年纪的女子有这个身高，其实已经很高了，同龄人中，她已经是最高的女子，与一众表姐妹走在一起，最吸引别人目光的必然是她。

少女一张鹅蛋脸，脸上还有着明显的婴儿肥，弯弯的柳叶眉，一双桃花眼潋滟有光，高挺的鼻梁，水润的红唇，初窥容貌，可见将来容色倾城。

“女儿给娘请安。”

少女来到床前，微微福身一礼，脸上带着一丝浅淡的笑容，目光扫了一眼丫鬟手上空空的药碗，她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李哲思收敛了心神，拍了拍床沿，淡淡道：“寒儿，娘这儿不用多礼，且坐下说话。”

这少女便是李哲思唯一的女儿林轻寒，她当初风华正茂的年纪丧夫，而女儿是小小年纪丧父，从那之后母女俩常住英国公府，到底是寄人篱下，又从小见父母因为生活琐事发生的矛盾而产生争吵，林轻寒在被大人忽视的情况下飞快的成长，等到李哲思发现，她女儿心思已经歪到边际，她完全没法矫正过来。

林轻寒在床沿坐下，唇角微微上扬，观察了母亲好一会，带着一丝标准的笑意说道：“娘，今日怎么样？”

李哲思微微笑道：“我已经没事了，几副汤药吃下去，早已经好全。”

林轻寒也不戳破母亲话语当中的谎言，母女两人说了一会话，林轻寒欲言又止的表情太明显了。

李哲思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主动说道：“昨儿你不是说今日要去观里吗？行李可收拾好了？”

林轻寒眼里闪过一丝喜悦之色，只是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缓缓道：“只是我就这样去，娘这里真不用我留下来吗？”

林哲思淡笑道：“去吧，你也说了，你姑姑还等着给你补过生辰，今日天气不错，免得你姑姑久等。况且我已经大好，身边有嬷嬷、如梦她们，不用你伺候我。”

“谢谢娘。”

林轻寒一副欢天喜地的表情，向母亲道了谢之后，她便欢快的离去了。

淡黄色的门帘子晃了晃，棕红色的门开了又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