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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枚称不上多大的镜子碎片。

它悬浮在空中,又不曾倒映出什么。只是活着的生物看见它时,都慢慢定住脚步,面露痴态,成为这一圈中的一员。

一圈,又一圈,它们似乎已经忘却了自己作为生物的本能,不吃不喝地在这里不知道待了多久。镜子中的所见不会回应它们,而它们心甘情愿地将皮肉的需求无视,慢慢躺倒在这里,成为这腐烂土地上的又一层饲料。

真是一场盛大的祭祀,每个看见镜子的信徒都成为了祭品。

银枝恍惚地上前,想要触碰那看不清面容的白色虚影———他心目中爱与美的化身[伊德莉拉]。

祂无疑是美的,有着洁白到不曾沾染一丝污秽的长发、似乎用鲜花拼接而成的长裙、伸展出来的莹润手臂。银枝看不清她的面容,却下意识地觉得,那上面一定带着温柔而怜悯的笑容。

“[伊德莉拉]女神———”

银枝缓慢而坚定地诉说,似乎在吟唱着一篇虔诚的赞美诗。

祂不为所动,只是继续向银枝伸出手臂。

伸手回应祂吧,那是你最信仰的女神。

[纯美]

近在咫尺,为什么还要留下那血腥的长枪?

看啊,看啊,只要你愿意放弃一切———

一种轻轻的、带着蛊惑力的声音自银枝耳边响起。它不知从何处而来,透过浑浊的空气,准确无误地投送到银枝的耳畔———像是神的低语。

“......”

银枝持枪的手松懈了一下,复而又愈发收紧。

他沉思了一会儿,单膝下跪向着祂行了一个骑士的礼节,张口的却是坚定的拒绝。

“神啊,请原谅我。”

“我渴求您的注视,追寻您的踪迹。”

“我深知人类并非完美之物,希望将[纯美]散布于宇宙的每一个角落,为祈求之人带来希望,将深陷罪恶之人拉出泥潭,让郁结之人感受到美的存在。我知晓自己的不自量力,也知相比于浩瀚的宇宙,我渺小得无法看清。”

“但总该有人去做这些的,只有[纯美]的种子埋在这些无法看清的角落,才会有生根发芽的可能性,才会感染着其他人也散播这些种子。”

“我并不能称得上是[纯美],也希望继续自己在宇宙中散播[纯美]旅程,淬炼自身直至最后一刻。”

“现在的我并没有侍奉您左右的资格,请原谅我。”

他无法说出什么华丽的话语了,急促而热烈地想向祂剖白着自己的心意,又惭愧到不知所措。虔诚的信徒讲述了自己的理念,却又害怕这些事情在神的眼中过于浅薄。

那双翡翠绿的眼睛中,流露着无法言说的歉意。随便一个不是聋子,或者不是瞎子的人过来,想必都会不自觉地心软。

祂默然无言。

似乎过去了很久,又似乎只过去几分钟。祂在银枝眼前寸寸碎裂,成为湮灭的光点,再无刚刚的威严之姿。

银枝眨了眨眼睛,刚刚圣洁的场景就如做梦一样,转瞬间从他眼前褪去。再看见的,还是那个碎片,还是那些沉溺在美梦中不愿苏醒的魔兽。

但是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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