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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滨把他的碗摔在地上的那一刻，碗竟然没有碎，只是落到地上以后，在碗边裂开了一条缝。
碗里面是空的，他吃完饭了，坐在这只是为了继续跟四季说话。
今天四季在学校快放学的时候，从教室门的窗户上，看到耀滨。他亲自开着那辆摩托车到学校去接自己的。
四季没有办法在同学面前对耀滨使脸色，冲他笑了笑跟着他跨上了车，一路开到家。
一打开门就看到了一桌子的菜，一看就都是爸爸做的，葱爆羊肉、红焖肉、尖椒豆腐，两碗米饭也盛好了，筷子摆在碗上。四季有点惊讶，不过很快她就猜到，应该还是为了跟自己谈签字的事儿。
比赛越来越近了，除了准备比赛还要琢磨生意的事，四季有点焦头烂额，大刘还一再强调最近一定要调理好身体和情绪，她听了只能是摇摇头苦笑。
拿起筷子开始吃饭，耀滨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从小时候开始讲起自己，多么的不容易，然后又说到自己对四季的好，
“没有妈的孩子苦啊，如果不是为了你，我就想在里面待一辈子了”，耀滨说，
“但是你得让爸爸起码能活下去啊，我也不多要，就一个商店，一个房子”，看着他诚恳的表情、语气，还有低三下四的样子，四季第一次觉得毫无感觉。
她习惯的那种抽离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她夹了一片干豆腐放在碗里，扒拉了一口米饭，一起吃进去了。
豆腐有点辣，她紧接着又吃了一口。
“你怎么也得给爸爸分一点啊”，耀滨看四季看着自己，半天没说话，终于迫不得已直奔主题了。
“不怕跟你说啊，我跟你妈当年也是一起做生意的，可咱家钱都在你妈那，我平时真是一分都没有。
现在你妈不在了，你不能让我一个半大老头子饿死啊”，
四季依然没有说话，她不擅长这种对话，觉得说不出口的恶心，父与女，关于钱。
四季盯着耀滨的眼睛，那双眼睛很漂亮，跟自己的几乎一模一样，内眼角是尖尖的蒙古褶，两个眼角之间是角度几乎完美的双眼皮。
眼珠是透明的浅棕色，可以看到里面的黑色斑纹。
她想在那双眼睛里找到一丝的忏悔、难过、同情、父爱，但是她失败了，也许那些确实在某一瞬间闪过，但是它们立刻就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淹没、替代。
那双一双焦急的眼睛，为自己的后半生的生计，为自己前半生的付出。
这种焦急里，有可能有荔枝的身影，但是四季丝毫没有看到自己。
它们太着急了，今天就得要一个答复，如果不给，恨不得里面的血管都要挣断。
深夜里，外面的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今晚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但是她意识到，自己必须得说点什么，如果不说话，耀滨是不会罢休的。
对她自己来说，对钱是没什么爱好的，她也不需要什么钱，几个月比赛之后，很快就要准备去念大学了。
她不懂得钱的重要，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为了钱，忍气吞声，杀人放火。
但是她知道，钱对爸爸很重要。
但是她也立刻就下定了决心，家里所有的一切，一分钱都不可能给他。
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不是她的，而是松芦的。
如果她还活着，会做出什么选择？她把全部都留给了自己，就已经是最好的回答。只要分给耀滨一张桌子，一片墙纸，都是对妈妈最大的亵渎。
“爸，我有点累了，你让我想想”，四季今天真的不想谈这件事。
对于四季，他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了，心里闪现一丝念头，孩子不容易，生意和房子要不就都给她吧，算作是对她的补偿。
不过很快，这个念头就消散了。
荔枝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他一定要对她有个交代。
他自认为问心无愧，对四季是最好的，从来都没有对四季发过火，只是跟松芦过不去而已。他宠孩子，惯孩子，那可是出了名的。
她也快去念大学了，这孩子有天赋，数学都拿了金奖，肯定得去全国最好的大学，以后绝对是前途无量的，不会为钱发愁。
“答应爸爸吧，啊，四季”，耀滨的声音有些近乎哀求，
“这是妈妈留给我的，我谁也不给，除非我也死了”，这句话说完，就是沉默，许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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