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绝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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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子，此人倒是个可塑之才。不足之处便是心高气傲，战场上横扫千军不假，但朝堂终究是一帮文官、言官的地盘……”薛函客观评价，他曾对齐琚寄予厚望，不料远走边关那几年，谦逊谨慎尽被嚣张狂傲取代。

官场上多是人情世故，知世故需世故，三句话得罪一个人，那如何能成？若无皇帝偏信偏宠，他一个毛头小子，怎堪配卫将军一任？

方才正讨论着几位皇子，忽提起齐琚……薛函面色凝重，隐约猜到他这孙女的意思。可齐琚不姓沈，即便他比几位皇子出色千百倍，也无法名正言顺登上那个位置。

薛颜愀然提醒：“可祖父别忘了，齐将军三岁能诗，四岁成文，五岁博览群书，六岁完胜状元郎。您当真认为，他心中没有成算？”

“有成算又如何？”薛函朗笑抚琴，“齐信那老顽童跟圣上手足兄弟，圣上又和先皇后鹣鲽情深，齐信不可能容许他的养子生出不臣之心。”

虞朝上下早已传遍，齐琚便是六皇子。而薛函久居山中不问世事，对外界流言蜚语浑然不知。

薛颜言简意赅问：“若齐将军，便是齐皇后所出呢……祖父可愿拥立他登基？”

琴弦“啪”一下断开，划破指肚。薛函细细磋磨伤口渗出的血渍，久不能言。

一切都说通了。先皇后薨逝同年，齐信自边关带回一个婴儿。他给明德太子授课时，明德太子有一次姗姗来迟，那日他正好讲“兄弟阋墙”，明德潸然泪下。还有皇帝，他先前认为皇帝偏爱齐琚，一方面处于爱屋及乌再及乌，另一方面则处于爱才惜才。可普天之下，天赋异禀者不在少数，齐琚的才学尚不值得获得如此殊荣。

原来如此。

“祖父？”薛颜连喊好几声，都不曾得到薛函回答。

“荒谬！事关皇室血脉，你莫妄言。”

“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了。”

薛函扭头，像倔驴般顽固：“只要没有圣旨昭告天下，便做不得数。”

关于齐皇后难产亡故的事，他略知一二。若齐琚真是六皇子，那皇帝势必会把皇位传给他，届时他这孙女又该如何自处？

“祖父！”薛颜毫不收敛，“这都迟早的事，齐将军文韬武略，怎么看都比几个歪瓜裂枣强。我知您的顾虑，那是多余的。我和齐将军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无论沈珩如何，都不会殃及到我。”

皇帝既派她来寻薛函，那周围墙角必定已经清理干净。

“你几时跟齐琚有交情？”薛函大为震惊。

当年齐信登门给齐琚定亲时，薛颜要死要活的，这没过几年，两人居然成了伙伴……既如此，她后来又为何执意要嫁沈珩？薛函想不明白，这些年轻人脑子里在盘算些什么。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薛颜是得了那位授意，来试探他态度的。

薛函叹息，朝虞都方向一拜，喃喃道：“谨遵圣谕。”

青山褪色，废纸成堆。秦意灰头土脸从一堆废稿中爬出来，揉揉干瘪的肚子，无精打采去觅食。

猝然撞上个人，程希拍拍她肩膀嫌弃：“你这一天天的昼伏夜出，像被吸了精气的鬼。”

“希希，我的蜗居108.0版本，毙了。”秦意拉着程希晃来晃去。

程希五脏六腑没被颠出去，却因这一声肉麻的“希希”，差点把刚喝的水吐出来。

秦玄见两人拉拉扯扯倍感不悦，冷脸叱令她们上桌吃饭。

“多吃点，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怨夫脸回来见了不又得骂我。”程希装模作样给秦意布菜，忽而和颜悦色往秦玄边上挪了挪，“秦将军坚守贡楠辛苦，您也多吃点。”

重色轻友，醉翁之意不在酒。秦意瞧着他俩一来一往，喉头涌上一股酸涩。

思念好似一潭湖水，常常平静无波，仅一颗小小石子，便可泛滥成灾。

夜以继日忙出图，妄想抵抗汹涌相思，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她可算能感同身受，先前程希旁观她和齐琚浓情蜜意时，不可名状的孤独。

交谈终止，席间空余碗筷相击的轻微声响。秦意假装随口问：“齐琚有消息吗？”

“往西陵谷去之后就失了音讯，别担心，再等等。”秦玄闷头回答。

每日例行一问，秦玄每次给的回答都差不多。秦意已分不清，是真的没有消息，还是他们刻意隐瞒。

起风了。

外袍逸出淡淡竹香，混入一丝几不可察的花香。秦意戳戳衣袍怨怼：“浑蛋，这么久还不让人来报平安，不知道我会担心啊？”

“渣男，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以后再不准上我的床。”

骂完之后，郁气只增不减。她把脸贴在衣上，有气无力自言自语：“好想你啊……”

窗外竹影婆娑，凉风拍窗，她披上外袍去关窗，噩耗以闲言碎语的方式传进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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