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向晚静静地看着他。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口也涩得发疼,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始终与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很近,又很远。

从早上到现在,她深刻感受到了人生无常,恍若隔世,微风丝丝地吹在身上。顾追羲低着头,抹了下眼睛,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过了许久才微哑着说:“我很好,不用担心我。”

她偏头看那人,只剩满目的悲戚,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就话少,现在这样还能说些什么?更何况是现在这样的情形,她想不出来,她还要和他说什么,如果是安慰的话,她觉得就大可不必,顾追羲应该也不需要,说不定他早就听够了也说累了。

“都会过去的。”她悄悄拉近了一点彼此的距离。

秦向晚想起曾经看的一本书,她说:如果情感和岁月也能轻轻撕碎,扔到海中,那么,我愿意从此就在海底沉默。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早已沉入海底,只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们就这样无边无际的走着,秦向晚走累了,找了一条长椅,顾追羲也顺势坐在她身侧。

“其实我和你一样。”顾追羲缓缓开口,苦涩地说道。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的母亲就一直体弱多病,每个月都会按时去医院拿药,天天喝一些中药保持身体的基本健康。我的父亲,因为忙着生意上的事无暇顾及她,也从来没有问候过她一句。他们之间的联系,好像只有银行卡里那一笔笔的汇款单,但是母亲从来没有抱怨,但是我无数次看到,她在深夜时一个人默默地流泪。”

“她不想我担心,我也装作从来不知道。直到有一天,父亲向母亲提出了离婚,把我们赶出了家门,转身娶了另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性,不久后就生下了一个儿子,他就是梁易涵,我同父异母的弟弟。那段时间,父亲对我们不闻不问,母亲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再加上外公外婆的帮助,所以我们并没有露宿街头,母亲在结婚前也是有着体面的工作,一份出色的事业,只不过为了我回归了家庭。我们现在生活得很好,但我始终无法原谅他。”

有风吹落了树梢上的叶子,悠悠缓缓落下,无言地找着归宿。都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秦向晚以前不懂,总觉得世界之大,岂是一花一叶能说尽的。如今看来,一直以来是她太过执拗,才误把彼岸作迷津,她已在彼岸,却以为还在渡口,要找船渡过去,一步错步步错。是是非非之后,再相见,有了怨,不想再踏错一步,却不知还是在错路上走,执迷不悟,不得解脱。非要多走了那些路,才知道不管以前如何兜兜转转,跌跌撞撞,最后,你都要走回这里。

她安静地注视着他,忽然有一丝浅浅的光亮在她眼眸中闪过,又很快消失,她垂眸,眼神落到自己攥着裙摆的手上。她把头埋在他的肩上,像是要深深陷进去一般。

“之前的几年,我们就好像在各自的平行线上,走了太多的路,对的,错的,走了好几步,却好像只走了一步。”他最后低声说。

好像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发生得那么突然,结束得又那般模糊,甚至没有在身上留下明显的疤痕。不去想起,就仿佛不曾发生过。

秦向晚有时候想,是不是又是自己作了梦,梦到噩梦来了,然后又悄无声息地走了。她的耳朵听不到声音,只能听到自己微弱而紊乱的心跳声,一声一声,伴着轻微的疼。他们的灵魂,在此时此刻,终于靠近了彼此。

秦向晚走回家门口,顾追羲在不远处注视着她,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默默转身离开了。回到家中,爸爸看着一脸闷闷不乐的秦向晚连忙上前询问情况。

“怎么了?这是不开心吗?和我说说。”

听到这话,秦向晚立刻挤出笑容,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只是刚刚走路走得有些累了。没有不开心。”

她不能把自己的情绪传递给身边的人。

父亲看着她这样,想必也问不出什么了,连忙招呼她一起喝茶。

秦向晚坐在沙发上,脑海中总是回荡着顾追羲和她说过的话。她想的出神,都忘记了茶水滚烫,不小心就烫到了舌尖。父亲看到秦向晚这样,忍不住敲了敲桌子,小声都询问道:“晚晚,你真的没事吗?”

“没,没事,没事……。”秦向晚回过神来,冲父亲笑笑,大把大把地抓起果盘里的瓜子,似乎是在印证她说的话。

那之后,一切又回到了原有的水静无波,世界好像被重新洗了牌。

城市越来越炎热,秦向晚从包里拿出了伞,望着眼前的一切,不知这场热度会还要持续多久。她和顾追羲再也没有碰过面,他没有来找过她,她自然也不会去找他。她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一般,只不过相比较而言,她的内心少了一份挣扎,不会老是怨天尤人。

之前有人曾和她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吗?除了那老,这八苦里其他的你好像都占没了,活生生像个弃妇。”

顾追羲也格外的忙碌,但是他心中还是有一个让他挂念的人,他从始至终都是了解秦向晚的,她的一举一动,他时刻都会放在心上。他想去找她,却没有勇气,没见她的日子有多长,对于他来说,是无可忍耐的长。梁易涵那时候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刚知道真相的时候,只觉得上帝在和他开玩笑,简直荒唐至极,戏剧也不带这么写吧。对于顾追羲,他们俩说不上有什么仇什么怨,但到底是有着一层隔阂,却彼此装作不知道。为了一个共同的人才走到一起。

短暂的快乐之后又迎来了一晚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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