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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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对于自家辅佐官把路尔加安排在自己寝宫里没有任何脾气。
本来魔域刚刚解封，百废待兴，他对于费南还能搞出一个像样子的寝宫已经很震惊了。而路尔加本身也刚从生理上的残废状态中恢复一点，正大踏步地在心理残废的道路上狂奔，虽然魔族比不当年，但亏待一个重伤初愈的人，让他去住露天的原始遗迹，魔王大人觉得还是很不ok的。
而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真的、真的没法甩掉对方哪怕一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安格，空空如也的大脑强制把对方当成了老母鸡，路尔加显然对于魔王大人有种单方面的控制欲。这到底倒不是说赫赫有名的大贤者真的像个心智退化的小孩一样，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对方陪着自己，不准离开一步，而是正好相反。他明显对他们之中到底谁更需要操心没有一点逼数，觉得自己十分有保护安格的责任和义务，于是每天就跟在他身后，目光紧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似乎生怕魔王大人会在自家里走丢了一般。
这让安格压力很大。
他曾经试图让路尔加改变这种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诡异行为，然而对方表面上乖乖点头，实际上依然照旧，每次当安格回头的时候，总能逮到一脸平静却暗含汹涌的大贤者从各个角落望来的目光，充满了‘没关系我可以你不用管我我不会让你生气’的无助，怎么看怎么弱小可怜。以至于魔王大人很快觉得，周围默默围观的魔族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已经渐渐变得像在看一个负心的渣男。
安格：“……”
怎么肥事，生活终于要对我这个无辜的魔王下手了吗？？
于是，当他发现事情已然如此，自己已经无力改变时，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一让人头秃的事实，并对于费南竟然能够未卜先知，安排对方住进自己寝殿而不至于让大清早他在门口捡到委屈巴巴的大贤者一事感到非常诧异。
“他这次终于把脑子治好了吗？”
看着端坐在床边，安静注视着自己一举一动的路尔加，安格忍不住这么嘀咕道。
而站在寝殿里，给大贤者做每天一次的例行检查。莱昂微微低下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深藏功与名。
事实上，虽然对于路尔加颇有微词，但安格不得不承认，这人本身确实还是挺讨人喜欢的。不知是不是大贤者身上由岁月所带来的沉静和温和，他话不多，也并不吵闹，有时候魔王大人实在太忙，没空搭理，把他往角落一摆就是一个盆栽，半天不见他动一下。而这也很容易让他想起千年之前的那段时光，圣战开始，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而那片被月光眷顾的森林就是人间地狱里唯一的理想乡，在战场上沾染了太多杀伐和鲜血，安格只有在对方沉静的眼眸中，才能感到一丝难得的安宁。
“你为什么不回到你的族群中呢？”
安格记得，很久以前，当他还以为这个过分好看又沉默的家伙是普通的半精灵时，他曾经这么问过。或许是千年时光过去，还和记忆中一样留下的东西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因此看着路尔加，安格总会不经意就会想起那些他以为早已忘记的画面。
“现在的外面这么危险，回到有所庇护的故土去，才是明智的选择。”
彼时，还很年轻的大魔王躺在开满白花的山坡上，嘴里吊儿郎当叼着草茎，看向对方被月光镀上一层清寂光辉的侧脸，声音里满是难得的懒散和漫不经心：“就算失忆了，我也可以帮一点忙，替你找到你的同族。那群精灵有求于我，应该不会拒绝才是。”
事实上，不只是精灵，当时整个法兰大陆的种族都等待着他拯救。万千生灵的命运与悲喜被一肩扛下，蹒跚着走向几乎能够预知的终局，就算是安格，也是会感到疲惫的。白日的杀伐果断终究不过是自我麻醉，天命的君王也总要有能够喘息的余地，总要有一块可以让他稍稍松懈的地方，露出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坚不可摧的内里。
路尔加没有立即回答。他仰头看着头顶皎洁的圆月，璀璨的银色光辉遮蔽了群星，不知为何，并不怎么喜欢这样看不到星光的夜晚。
“我在这里就很好。”
沉默了很久，久到空气里浸满了深夜露珠染就的潮湿味道，黑发黑眼的大魔王几乎在这难得的祥和宁静中睡去，他才终于在某一刻，听到了那人极轻的回答。
这里很好。
哪怕我什么都不再记得，看不清未来和前路。但这一刻，哪怕仅仅只在这一刻，有风，有云，有花，有草，我没有什么再不满足的。
更重要的是，还有你也在。
“……陛下？”
费南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惊醒。安格愣了愣，看向身边那人望来的眉眼，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在午饭的餐桌上对着一碗汤发了很久的呆。
“您怎么了？对今天的菜色不满意吗？”
操遍了整个魔域的心的辅佐官上前一步，表情看上只要安格点头，就能立刻把盘子端走重新来过的样子。
“……没什么。”
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说自己看着一碗汤想起了曾经的又大又圆的月亮，忍不住在追忆光辉岁月，魔王大人顿了顿，摇头示意对方不用挂心，扭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大贤者，却发现对方也满脸迷茫，对着盘子里堆成山的烤肉，颇为谨慎地低头嗅了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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