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救了你，你却害死了他，陆青程，你还不放手么？”
“你真自私，为了自己，要拉他陪葬。”
迷雾中探出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窒息感、刺痛感蔓延开来，就像是被人拉进深海，连呼吸也慢慢被剥夺，眼球突出，眼皮外翻着，舌头不可控地掉出来，面色胀红发紫，生命在快速流逝。
就在世界变黑的一瞬间，天光大亮，新鲜空气重新流通，劫后余生的人大口喘着气。
“害怕么？离死亡那么近？这就是余华南遭受过的，是你，掐死了余华南，看到了么，就在床上，死掉了，看到他身下流淌的鲜血了么，是你，都是你……”
“你是杀人凶手，他好恨你，你看到了么，他在挣扎求你放过他，但是你视而不见，你很兴奋。后悔么？可惜，晚了，你害死了这世界上唯一真心爱你的人……”
声音还在继续，但肉眼可见，陆青程眼中已经没有光，此时的他，眼睛里只有床上躺着的人，他一低头，手上全是鲜血，连白衣也被染成红色。
借着陆青程的眼睛，余华南重新看向床上的人。
躺着的人是他自己，但是他现在看着，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陌生感，反而是陆青程的情绪，他一点一滴都能够感受到，心脏急速抽搐，快呼吸不上来，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是自己害死了他。
陆青程跪在地上，在发抖，无边无际的恐慌朝他涌过来，渗入皮肤，透彻骨髓。从心底蔓延出一股死意，那种绝望到对人间没有一点留恋的痛，把陆青程往下拽。不知跪了多久，陆青程动了，他爬到床边，看着床上褪色变得灰白的人，双手发抖想去触摸，却又在接近的一刹那，猛地缩回手。
他指尖有血，脏，碰不得，直到吮吸干净指尖的血，他才抬头。
“别怕，我来陪你……”悲凄的声音从涩痛的喉咙里挤出来，干涸的双眼流出红色的泪，陆青程手脚并用爬上床，拉过被子把冰冷的身体盖住，隔着被子相拥。
床上的两具躯体，慢慢褪去血肉，化作铁锈色的枯骨。
以床为中心，周遭颜色开始变淡，灰色往四面八方延伸，把房间挤得密密实实。等整个空间变得一片死灰时，所有的画面开始破碎坍塌重组，很快又换了个新场景。
这次，是个浴缸，放满冷水的浴缸。
浴缸里躺着的人，就是余华南，只是此时的余华南神志不清，昏暗处似乎还有人，但是看不清是谁。浴缸中的人，处于一个水深火热的状态，似乎是被药物控制了，嘴里没有意识地发出哼哼声。他看起来很热，所有的衣物被他不满地一件件脱下来丢在地上，这还不够，柔弱无骨的身体滑进浴缸，头发在水中没有方向浮动，水溢出来，打湿了周围的地面。
突然，从黑暗中伸出一只有力手，把他捞起来，只是那只手的主人依旧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脸、看不见躯体，似乎就是凭空生出的一只手。
溺水的人呛咳吐出水，那只手温柔地拍打着他的背部，就在它想重新缩回黑暗时，被处于灼烧中的人，紧紧抓住后退的手腕，迷蒙地望着黑暗发出求救信号，“帮我，救我。”
那只手腕被他带着往下，钻进水底，激烈的水波荡开。
随着余华南的动作，黑暗中飘忽的躯体终于有了实质，被拉出浓雾时，显出他真实的模样，对，是陆青程。陆青程跨进浴缸，把迷乱的人翻了个身，胸膛抵着他的背，露出尖利的牙齿覆盖上去。
等干净的水终于被白色浑浊污染，单方面的撕咬才终于结束，陆青程把浴缸里赤.果的人重新抱起来，往一个方向走去。随着他的步伐，黑色往两边散开，脚下是光明之路，而路的尽头，是一个圆形的床，一根一根的光柱打下来，像一个牢笼，以光形成牢笼把床锁在中间。
他把余华南放回床上，散开的黑暗重新合拢，身躯重新没入黑暗，化作一双凝视的眼睛，眼中写满了珍重和……惶恐。
黑暗中的不断有各种质问声响起，还有越来越隐忍的恸哭。
“定力呢？克制呢？你不是如此厌恶男人么？这又是什么？”
“你以为你在帮他？不，你在帮你自己，为什么不敢承认呢。”
“承认吧，你喜欢男人，你自己就是你最厌恶的那种人，你看，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喜欢男人，但是刚才，你在做什么？你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做着自己最讨厌的事，那一瞬间，有没有很刺激，违背了你一直以来对自己设定的教条，是不是很好玩？”
“陆青程，你为什么允许他靠近你？”
“陆青程，你刚才是不是有一刹那的冲动，想要上他？上吧，你知道，那会是无与伦比的快乐。”
“承认吧，你喜欢他，自诩为一个厌恶同性恋的人，居然真的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对了，是不是对他有感觉，想上他？是不是从遇到他以后，你的性.功能又恢复正常了？觉得恶心么？你恶心还是你面前的这个男人更恶心？”
“是，陆青程，你就是个虚伪又恶心的家伙，一边标榜自己恐酮，一边又在一个男人身上发泄自己的见不得光的欲.望，哈哈……”
视线穿过黑暗。
陆青程跪在地上，头颅低垂，脊背弯曲，身体发颤，哀求道：“别说了，别说了，求求你。”
但那声音围绕着他，四面八方，飘忽不定把他包围，“害怕了么？是不是又要躲起来，回哪？你那个见不得人的小黑屋？回头看看，陆青程，没有后悔路了，哈哈……”
陆青程慢慢转身回头看去，黑黑暗中的另一端，那个白色的浴缸中全是红色，不断冒出来，咕嘟咕嘟，沸腾的血液，是血，全是血。
“你看，血，余华南身上的血，你割开了他的皮肤，看着他的血液流出来，好疼，陆医生，好疼，求求你，放过我。”这声音到后面由陆青程的声音变成余华南的声音，有无数个余华南在哀求陆青程。
“陆医生，救救我，好疼……”
这声音像一根根针不断穿过陆青程的脑仁，附身于上的余华南对他的疼痛感同身受，不光是脑袋，还有衣服遮挡下不为人知的伤、心脏急速收缩……
各种痛充斥在他脑中，快要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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